2011年9月10日星期六

独自一人

鼓浪屿记事(2)

有天大雨之后,又饿又冷,进了之前一直冷漠相向的张三疯奶茶店。饥寒之中喝了一杯煮得很浓的、里面还加了麦片和葡萄干的的奶茶,觉得十分舒适暖和,便高高兴兴坐定了下来,不再说这里坏话了。

想起听夏曾经在这里的大镜子旁拍过自己,心里掠过一丝温柔,想着不同的空间、相同的时间,或者相同的空间、不同的时间,灵魂相见的事情,似乎充满了遗憾和错过,又似乎再圆满、完美不过了。

在鼓浪屿还得自己一个人待上五天,我心里暗暗叫苦。每天都只不过是一言不发地独自一人在岛上或厦门闲逛,没有胆量、也懒得去附近的城镇,自己走上三个小时就已经疲惫。数码相机里装满了沿途遇见的各式各样的植物,已经觉得没有意思了。我有点伤心没人给拍张自己,我不好意思自拍。

除了自己,还有很多是相机没有拍下来的。我可能是从那次起,意识到相机不及纸笔和脑子管用的。

那些我不曾拍下的画面有——

卖布家的小女孩见我走近,随即爱娇地将半个身子趴在她家的布卷上蹭蹭。

一只专心啃草的小奶猫,见我过来便警惕地盯住我看,也不吃草了。

坐在八市街角,戴着老式黑框眼镜给人做裁剪的老奶奶。

在我脚边徘徊,表情忧郁,进不去家门的小花狗。

夜市上,蹲在一边大口大口地吃剩菜的小杂种狗,旁边有只小花猫,很馋地看着。

大德记附近的一树桂花香,整棵树散发着濛濛的金光。

住处附近一个低矮陋室里传出的家庭教会压低声唱赞美诗的歌声。

离家庭教会不远处的freak show,可怕的矮子在门口招徕生意,freak show上面就是图书馆,无甚好书。

……

一直写下去可以写到看官们厌倦。

我就这样坐在音乐厅空阔的小广场上,写我的日记。下面是流水般熙攘的游客队伍和纪念品商店。小广场上阔阔地种着木棉和榕树,十分清洁。若我长居此地,我可能会跟朋友说:“我会在音乐厅的小广场等你。”好棒。

可惜住在这里的几天,并没在音乐厅碰上过什么好演出。都是音乐系女硕士的毕业独唱会,她们无一例外的矫揉造作,但捧场的人却能坐满整整一层。

我总是听了半场就走了。想起三毛在《万水千山走遍》里写到的那个落寞的墨西哥音乐会。台上热闹的演出,台下却只有三毛与米夏两个。这个故事,想起来就会觉得伤感。

旅途中,我一直想着三毛和阿宝给自己打气,她们是引诱我离开熟悉的家居生活的精灵,她们让我心生艳羡,我却永远无法做到像她们那么好,走那么远那么久,去过在我看来那么好的生活。

秘密商店

鼓浪屿记事(1)

去年在鼓浪屿的一条坡路的拐角上,遇见了家小小的古董杂货店,黄色的外墙,蓝的窗框,门口种着些可爱的小花。我总想写她,又觉得那里只是自己的想象意义上的美妙商店,实际上并无甚特别可说。

可那里面放满了细碎可爱的小东西,别针、手绢、小画片、放在极小瓶子里养着的铜钱草……我头一次进去时,时间尚早,里面没人,我东摸西摸了半晌,才有个长头发的少女梦游般地走出来,也并不看我,给好几个钟上了发条,然后默默地坐进角落里的柜台后面去了。整个店里遂充满了滴答滴答的钟摆声。极梦幻。我忍不住用语言轻轻击破那美妙的寂静,和那个小姑娘搭话,说你的店好美。她亦轻声回复我说这店是她姐姐的。

之后有天我又不自觉地找过去看,遇见了她姐姐本人。姐姐穿了件有菱形花纹的棕色毛背心,脖子上戴着把钥匙,卷发松松地盘了个髻子在极白皙的脖子后面。她拿起手边一个大的玻璃碗公,浅浅地抿水喝。她面颊也极白皙,头发很乌黑。我呆呆看了会儿,店里很多人,就出来了。

那里卖的手绢,会拿英文版的《飘》的书页来仔细给你包好,然后用纸绳系住,绳上还挂一个小铭牌,让人舍不得打开用的。

后来我在泉州路卖金包银的摊子上遇见了之前的那个帮忙的妹妹,可能是她妈妈的大婶在蒸锅前面给游客拿金包银,她在后面从一个旧的红皮包里静静地收钱找钱,依旧极安静可爱。

我那次一个人在鼓浪屿待了好久,又寂寞又无聊。晚上我就在旅店的客厅里坐着,边听当过此地警察的老板和南来北往的客人扯闲天,边蹭功夫茶喝。

后来来了个看着很聪明的小伙子,一副标准文艺青年的扮相。我们随便聊起岛上有什么去处,我才发现他居然第一天就摸去了我的那家藏在心里面的秘密商店,语气间,似乎那里也跟张三疯奶茶、赵小姐咖啡一样,是个标准文艺青年的理所应当一游、且众所周知的好去处。他给我看他拍的店内的照片,还炫耀了他很聪明地在那里用低价淘到的一大把老钥匙。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连一张照片也无。

我既高傲又有点伤心的走开了,不过并不后悔。

2011年9月8日星期四

白露

*
秋深了一点了。
鸟儿蹦跳翩飞地穿行过黝深的柏油路
要躲进对面的深草里。
那草叶下,或还存着夏日最后的一枚浆果吧。
*
“花好月圆”一词,原来真悲。已臻极境,以后就只是衰败了。
*
秋又深了一点了,
回家来吧,跟我关上这敞了一夏的窗
换上长的睡衣,
一起过温暖安全的生活吧。
*
秋天真是至醇至善的美物,不是吗?
我只不过下车来,多走了一站地的路程
只不过更慢地看了一些秀美的高树
便似乎被有灵的手指抚摸过额头了。
*
白露矣,
深草犹青,
秋虫继续吟唱。
夏天的黄蝴蝶换了白的秋服,
轻轻掠过。

2011年8月23日星期二

夏末·云

有一天的云很美,我真希望我能有诗才来将她留下,可是不行,只能用笨笨的散文了:
那是阴暗潮湿了数日后的一天。云在苍蓝的夏末天空上挥笔划下几道大幅、苍白的痕迹。远处的青色山峦,在闪亮的日光下现身,而在最靠近她线条柔和的山顶的天空上,有一连串小朵的调皮云彩,像是天使们也喜悦了,正光着小脚在干净的天之地板上奔跑,而留下来的痕迹。

初秋·儿童中心

白白的、小蘑菇一样的小女孩(对啦,有点像蝌蚪小姐),梳着童花头,在我前面摇摇晃晃地下了天桥。她穿着一双白色的小凉鞋,手里抓着一枚野果,她的爷爷在前面等着她。
暮色降下来,他们走在破败的儿童中心的外墙下面,此地树木葳蕤,藤蔓爬满了潮湿的灰色墙壁。儿童中心的红铁皮尖顶在澄澈下来的天空之下显得谦卑了。
最后一辆满载着疲惫的孩子和大人的大巴车开出去。那些黄蓝相间的铁滑梯、红色的小火车、白的黄的旋转木马,是否也和树木、石砖地一起,安睡在这暮色之中了?

女孩是怎样变老的



“过来,玛丽亚,过来。对着镜子看看你自己。你很美,你现在可能比以前更美,但是你也变了很多。我想让你看看你是怎样改变的。

“现在你的眼神不再敏锐,计较一些琐事。你过去可是一往无前,毫不隐瞒遮掩。现在你的嘴角已经显出不满和欲望,过去可是很温和的。你的肤色现在已经苍白了,你开始用化妆品。你漂亮的、宽宽的前额,现在每道眉毛上面都有了四道皱纹。不,这种灯光下你看不见,但是在白天你可以看见。你知道你为什么长出这些皱纹吗?冷漠,玛丽亚。还有这条从耳朵到下巴的完美线条也不再那么明显了……你懒散的生活改变着这些线条。还有这儿,在你的鼻翼边。你为什么经常冷笑呢。你看见了吗?你冷笑得太多了,看见了吗,玛丽亚?看你眼睛下面,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条纹,是因为你的倦怠而出现的。”

——呼喊与细雨

转贴《秋天的果实》

太喜欢明子新更新的这篇日志了,像是贴着我的耳朵的轻轻喊话,嘱咐我要做个更好的人。明子真的是天使,总是在我最需要被喊话的时候喊过来,让我不至于再一路歪着走下去。
转贴过来:

秋天的果實

北美的夏日。我在公車上看到外面的風景。

進入下半年,我的工作有了實質性的進展。我不再是那個成天愁眉苦臉,不知所措的工作狂了。我的工作帶給我的,是無法形容的創意和美好。我也希望我所有的朋友 能夠在你們的工作裡獲得更大的自由和美好的享受。同時也提醒大家,一切的工作都不可能是獨自可以完成的,除了個人創作:)因此不要再把不行的責任都歸給你 的上司和老闆。其實,你和每個人,是真正決定這個公司的最最關鍵的人物。把你的正面念頭多點給你的上司和你的公司吧。千萬不要有負面的念頭,任何的負面的 消極都盡量的不要有:)

我從未像現在那樣,如此貼近內心的生活著。完全的按自己內心的意志生活。這是一個你可以完全按內心來表達,別人也能理解和尊重你的城市。我在這裡常常體會到 那個完全的放鬆和完全的自然。做一切事情都不是為了任何外在的原因做,全都是可以為了自己的意願來做。誠實單純的西方人,看起來笨笨的,憨厚的西方人,上天卻看護著。

2011年8月20日星期六

西海之夜

仿佛是垂自黑暗夜空的巨大柳树的枝条,柳叶泛着绿和银的微光;圆融老旧得如同祖母的石板桥;长在房瓦上的高草;高大树杈间的苍凉而美丽的月亮;金不换的幽静歇脚处,微风轻拂,水汽微醺;总是在同一处睡觉的黑狗;窄小逼仄的胡同,爬山虎爬满小灰墙,结满了青果的粗壮树枝伸出院门;黑洞洞的窗户里,安睡了什么梦境?

半夜走回去,湖的东西南侧挤满了带了许多零食、开车举家携宠物来钓鱼的人,避开那里吧。也有在拆老院子的大卡车,吼叫着打破湖北沿的夜之宁静。有落魄的拾荒人,趴在自己的三轮后面,伸着两只脏兮兮的脚,披着厚衣服,如小狗一样睡了。可这人还有自己的三轮,不远处,熙攘的大马路的桥墩下,有个干瘦的黑影,只有几个塑料袋。
这样的人,最令人难受的不是他的穷,不是他的落魄,是他的孤独。孤身一人在这巨大的黑色都市里,白天走走,因为是夏天,晚上随意选一处就睡了,冬天呢?是否他见到的眼光都是轻蔑或漠视?有谁来关心他睡得是否舒服?他是否也曾是母亲的心尖尖,小妻子的梦里人?他被夺去了什么又抛弃了什么,才落得这般田地的呢?

越想只能越心惊。还好有你在身边,凑这一处温暖。

2011年8月16日星期二

Loulan Beauty

今天在网上看到了一位叫做Claudine Doury的法国摄影师的作品,其中有一系列叫做《楼兰之美》的,简直让我无法呼吸了……在壮阔的荒漠之美中,一些照片里也留有中共统治的丑陋痕迹,而在摄影师的眼睛里那痕迹却也诗意了,久远得如同时间,粗糙得如同沙砾。
我无法抑制地去猜测这位Claudine Doury是位怎样的女士,想象她的眼睛是怎样的。


以下是两张我最喜爱的——






以下是她网站上关于她经历的一些描述:
Claudine Doury is a photographer born in Blois and living in Paris.
She received the Leica Oscar Barnack award in 1999, the World Press in 2000 and the Prix Niepce for her entire work in 2004. Her first monograph, Peuples de Sibérie, was published by Le Seuil in 1999. Since then she has published Artek, un été en Crimée (La Martinière 2004) and Loulan Beauty (Le chêne 2007).
Claudine Doury is represented by Camera Obscura Gallery in Paris and she is a member of VU agency.

2011年8月14日星期日

木民摘抄

他想,我将永远住在这里。我要钉一些小架子,在沙子里挖一个睡洞,到了晚上再点一盏灯。说不定我还可以做一个绳梯,那样我可以到顶上去看海。(《木民谷的彗星》)

“我们现在最好进起居室去。”木民妈妈说。(《木民谷的夏天》)


“我可以称赞你少有的毛茸茸的眼眉吗?”(《木民谷的冬天》)

这是你学点规矩的大好时机!木民爸爸心里说,当然是指大海。什么事情都有个限度……不管你怎么烦扰我们,我们都能对付。可是伤害那渔夫,那么可怜的一根烂海草,而他又那么爱你,那可是太过分了。这实在叫人难受…(《木民爸爸海上探险记》)

无牵无挂真是太好了。没有人可以讲话,没有人可以问问题,不用为任何人操心,只有无边无际﹑深不可测的神秘大海和天空。大海涌上来,天空笼罩在他头顶,从来不让他失望。(《木民爸爸海上探险记》)

从微博上拯救一张画


芬兰的Inge Look,首先是一个园丁,然后是一个老奶奶画家,画的疯狂的老lady系列,实在是太打动我了。要走过多少路,想通多少事,老lady才能跟自己的女朋友一起笑成这样, 就好象她们6岁时一样?她的另一些庭院风景画也极迷人,比如一只贪婪的小刺猬,把脸深深的埋进花朵里吸蜜。我愿等我老了,也能是这样爽朗深情的老奶奶。


城市的诗句

其一

傍晚时分,有一种蓝色的微光,将每个行人的轮廓和眼睛照耀得如此分明,又将观看者本人与这个世界隔离开。你像一只晃动的镜头,一位不知所措的堕尘天使,一双眼睛,一个游魂。

其二

公共汽车,城市内陆的旱船。柏油路的热气如水汽般蒸腾上你的面庞,马达声声响,路面不平而造成的抖动,两旁的树木缓缓逝去。而毫不伤感的是,你明天还要经过这里一次,再看他们一次,他们明天依旧如常。车在终点站停下时,空荡的车厢里一片阳光,折断的新鲜树枝还带着绿叶,躺在肮脏的车厢地板上,如惊慌中跳到船板上的鱼,带着水珠和银光,做最后的生命之舞。

从微博上挽救一个梦

做了个梦是,捉了一只大绿鸟,跟它的感情很好很好。后来为了去做什么法术之类的仪式,不得不把那只绿鸟带过去弄死。我心里竟然不伤心,用塑料袋装住绿鸟, 放在自行车框里就向仪式现场走。后来一个不留神,绿鸟啄破塑料袋飞走了,飞到很大很翠绿的树冠里面。我仰头寻找它的踪迹时,却看到褐色的树枝变幻出方块字的样子:“我很好,我先去自己玩一下,很快就回来。”不过,绿鸟再也没有回来了。
2010.10.10

一个保罗策兰式的男演员,在黑暗的舞台上将自己狠狠折叠﹑摔倒,爬起,脸贴近你,吟咏着残忍又坚硬的句子,像是抛出一枚极小密度极大的黑色闪光弹。观众纷纷离席,我想鼓掌,手腕却柔软无力。
2011.5.30

来乡里采购梦的,坐在一个小办公室无聊的写字台后面,桌上有一副老旧的黑耳机。卖梦的老实人,拘谨的进来,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憨憨戴上耳机录了自己的 梦。买梦的再戴上耳机挑剔的听一遍,挑着眉毛不耐烦的说,这不行,没什么好立意,内容也很平庸,像这样的梦,我们这里比你好的有好几大包。
2011.5.20


梦见养了只小灰猫,起名叫“望远镜”,小名汪汪。
2011.4.28

2011年8月9日星期二

宜家二景

其一
在餐饮区,看见一群年轻的学生,男男女女围坐在一张餐厅的大木桌子旁,嘻嘻哈哈的,手底下压着作业薄、书和计算器,吃过的餐具和杯盏凌乱堆放。桌子的中央插着大花束,上方是竹编罩子的大吊灯,洒下温馨的鹅黄色光芒。这样临时歇脚的站台一样的地方,忽然就有了仲夏节家庭欢聚般的温馨之感。
餐厅里还贴着关于瑞典龙虾节的故事的宣传画,讲仲夏节过去之后,最值得期待的就是龙虾节,家人欢聚,吃着龙虾,围着篝火跳舞,等等。

其二
在儿童区,总能看见傻到不能再傻,但同时也是可爱到不能再可爱的成年情侣。我看见一对情侣,他们一人抱了一个玩具狗,用狗的前爪飞快的上下乱挠,以此拼命击打对方。还有一个姑娘,强迫自己胖胖的男朋友抱着一棵蔬菜头玩具照相,那棵蔬菜头看起来像是个拉长版的绿菜花。胖男友看见我在盯着他瞧,却依旧板着脸不动,乖乖等女朋友拍照。
我躲到一旁,大笑到肚子疼。

*
虽然我家的家具大部分都是从宜家搬回来的,但我也时常发现这牌子家具表象之下的谎话。可是有时候我觉得可能自己就是想要这个,喜欢这个。有时候甚至觉得,身处这外国家具的仓储商店之中,似乎那些最斤斤计较的、拼命讨生活的国人也可以暂时变得天真无忧起来,谈论起自己的梦想之家和梦想生活。
我可能就是需要这种能让我产生美好联想的事物和人,哪怕只是片刻。有时候,我想象自己是一个非常非常高的女孩,(这时候,从小产生的对自己身高的不满完全消弭了),我的脑袋在云端,我在那云端上,能看到不老的青春和永远温馨的家庭,如果能一直这样,即使在云端之下的身子会被箭刺伤,会被奇怪的动物咬啮,可能我也能是幸福的了。

上海片段

镜子之心
夏日夜晚的夹竹桃,洁白的夹竹桃。静静的眠在你的镜子之心。无限的增殖,无限的洁白,且静静的,没有一丝香。 

梧桐甬道
忘不了的夜晚啊,马路中央,梧桐树的枯叶轻轻落到头顶,整个梧桐枝桠组成的甬道似乎完全属于我们和那个寂静闷热的夜晚,似乎可以一直伸平双手转圈子下去,可以一直抚摸着建筑和树的纹路走下去,可是那路却那么短,一下子就到头了。 

夜间咖啡馆
栗色木墙裙静默不语,大理石桌面沁着泉水般的凉意。打烊时分,除了我们,只剩灯光外的玻璃花房里,一对难舍难分的情侣。一个带着鸭舌帽的黑人的侧影,忧伤如一首爵士乐。胖胖的外国老板娘,在料理一天中最后一点生意。为什么那粉红带花的墙纸,看起来也这样昏黄疲惫呢?
咖啡馆,他自己静默不语,内里充满了陌生人,他们或是孤身一人,或结伴成群如我们,匆匆来了,匆匆喝下饮料,匆匆谈话,然后匆匆各奔东西。 

尖尖屋顶的小白房子
今天下午还是在树荫下的阿婆处买了一小束茉莉花。正如蔡琴唱的啊:“洁白的茉莉花。——那香气,我永远不会忘记。”
在乐乐图书楼后的厕所里接到了水,将花插在矿泉水瓶子里,拿着走了好几条街,碰巧就到了丰子恺故居的门口。就将这束小白花送给丰子恺爷爷吧。那么少的随性礼物,故居的管理员——也是他的后人——却也这么高兴,弄得我也高兴起来。他的日月楼真是个绝妙的地方,小小的地方,方方的窗子,又看月亮,又看太阳。
在闷热的三楼看被放大的丰家的老照片,还有丰一吟写的文革时期,丰子恺在那三楼的小屋里胆战心惊地躲红卫兵,但却中还是被拉出去批斗的故事。汗水静静地流下来,绝没有一丝风。通向三楼的楼梯好陡。
走到院子里看那区美丽的西班牙式尖顶小白房子,赞叹再三,可是,无论多美,这样的美屋放在中国,却仍让人看到心酸和艰难。
若是放在天空晴朗的南欧,我会想象健康朴素的主妇,从那铸铁栏杆处挎着篮子走入吧,篮子里装着面包和鲜花,后面跟着纯白无忧的孩子,丈夫在果树旁的梯子上转过头微笑。可是这样的房子放在中国啊,我只能想到丰子恺在院子里被批斗的样子,几户人家分摊这一户闷热小楼的样子,本应飘出白窗帘的厨房却逼仄阴暗的样子。美丽的房子,隐秘而艰难的历史,沉重的心。 

褪色的茉莉花
在张爱玲常德路旧居公寓下的咖啡馆里做摘抄,昨天夹在老书里的、从送给丰子恺故居的那束茉莉花里掉落下来的几个花蕾被我无意间翻到了。洁白的花朵开始发黄,茉莉特有的迷人香气也带上了锈味。
张爱玲旧居楼下长满了好看的小雏菊,栽种在尖尖的蓝色木栏杆后。公寓美丽的弧形阳台从下向上看去,也错落点缀着绿色植物。
“谢绝参观”的牌子让最初来这里的愿望变得无望了:没法去亲眼看一下少女张爱玲怀疑自己、放逐胆怯的那个,赤白炙热如爱琴海房屋外墙,却冷漠刻板如中国历史的天台。
可是这个关于她个人的主题咖啡馆,这样甜蜜而认真的地方,会让张爱玲说什么呢?又有多少新的少女炎樱和张爱玲会过来坐下呢?我旁边桌的那位独自看书的、眼皮有些肿的深蓝衫子少女,难道不是很像张爱玲吗?她的生活是怎样的?——写不出如张爱玲一样风靡的好文章又如何呢?那愉悦的、安静的、精神性的少女之心,应是一致的吧。

摄影×gawe

2011年7月13日星期三

“我会一直在溪水边等你的!”

 

——我在现实中当小孩这么久,又遇见几个可以隔溪水发誓为朋友的小姐妹呢?
——我在现实中这么久,即使走过有水仙花的溪水边,也没有遇见别的小孩子。

想着这世界上,不知是在哪个时间空间,但反正总是存在着这样一条溪水,就觉得好幸福啊,蝌蚪小姐^^

2011年7月3日星期日

白白的小蘑菇

昨天见了蝌蚪和照照小姐,她们实在是可爱啊。尤其是蝌蚪小姐,她跟我说,约在北海公园静心斋的竹林小径上见。我盯着邮件中这几个字,静心斋,竹林小径,觉得既古典又浪漫,就像一个秘密,心里感动极了。最令人感动的,是蝌蚪小姐未经介绍,一下子就认出了我啊,“碰”的跳到我面前,然后就笑开了,像一朵白白的小蘑菇一样。
不管蝌蚪小姐几岁了,我都觉得,她像个七岁的小姑娘。她生气地抖落别人扔在荷叶上的烟头的样子,拿着柳枝在手里边走边玩的样子,抱膝坐着时将罩衫罩在腿外面、像块小白石头一样坐着的样子,说话时诚恳地、偷偷地笑着的样子……我真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够。JJ兄真是有福气的家伙!
我最后推推她的肩膀跟她说:“蝌蚪小姐,你实在太可爱啦!”
她说:“你才可爱呢!你全家都可爱!”
啊,如果小咪咪能从书中跳出来,也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吧?


我觉得如果她跟明子认识的话,肯定会成为好朋友的!我真是幸福,能认识这么多的无论在时间的旅行中漂流多久,都一直带着初心,都一直像个小孩子似的人。时间和阅历加诸在他/她们身上,只会让他/她们更加有趣可爱,更有层次感,而非变得可怕、世故、深不可测了。
嗯,我爱你们!

(你送我的小木民矮子精和斯诺尔克小妞我会好好的收着的!我舍不得把他们真的当成手机链,这样很容易就脏了。现在我给他们在我办公桌上的书架上搭了一个简易的小家,这样我就能天天看见他们啦。)

2011年5月27日星期五

好时节

又到了一年中我最喜爱的时节了。我爱这时还没绿老了的植物、午后阳光下盛放的月季和蔷薇、下午三点钟的骤雨、沁凉的夜。这是温凉的时节,充满了宁静的希望与喜悦的时节。
这样的时候适宜:早起时体会薄棉被的缱绻,浇花时欣赏植株在微风中打着哈欠哆嗦着醒来时的可爱神情,雨停后冲进湿润的空气,穿着拖鞋在逐渐热闹起来的夜市流连。

2011年4月26日星期二

咖啡色的本子

(最近写blog很少了是吗?因为我买了个咖啡色的皮面本子。)

1.手机

用手机给在外国的朋友发短信,居然发送成功了。打完字按发送后,屏幕变得漆黑。寂静。然后又亮起,发送成功。
人和人之间究竟隔得有多远呢?隔着几分的黑暗和寂静?几多的星辰、夜风、云朵和鸟群?
好像从手机这个小小的屏幕的黑暗中,伸进手去就可以摸到了,暖烘烘、沉甸甸。又好像,无论伸多远,伸多久,都无法触碰到。只能摸到一些树枝,还有缠绕其间的风。

2.杨松介绍术

托芙·杨松在《木民爸爸的回忆录》里是这么介绍小吸吸的爸爸老糊涂的:“老糊涂的爸爸、妈妈是在一次春天的大扫除中不见的。他现在生活在一只旧的咖啡罐里,是那种绿颜色的咖啡罐。他还是一个收藏家,主要是收集纽扣。”
看得我真是拍案叫绝!现在有这么多的社交网站,有这么多需要你写几个字来描述清楚你整个人是怎么回事的地方。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像杨松这样,用这么少的字、这么完整而生动地介绍清楚一个小动物(或人)呢?身世、职业、爱好、住址,全部清清楚楚,而其个性,也在咖啡罐特有的绿色中蠢蠢欲动。

3. 物质与心灵

穿袖子上有荷叶边的白睡衣写字、编织,便觉得自己也有了纤弱的美感。正如梳两只辫子出门时,便觉得自己纯朴无欲求了许多一样。
这还不仅是身外的物质总是比心灵更容易达到自我期待这样的讽刺,而是身外之物所唤起心中所隐匿的对美好事物的向往的能力。这是一种心与物的共鸣。

4.可怜的夏绿蒂

可怜的夏绿蒂,自从我从什么书上看到,夏绿蒂写文章没有妹妹艾米莉好的时候起,我就把看了许多遍的《简爱》丢到书柜深处了。但是现在,要问《呼啸山庄》里究竟有什么我特别珍爱的场景,我可什么都答不上来。但是《简爱》我可以如数家珍:一开头的阴雨天,简爱躲在窗帘后面看一本博物学方面的插图书,为着自己成功躲开大家的视线而悠然自得着。寒冷的晚上,如何趁着炉火最后的余烬,带着最喜欢的娃娃跳到冷得不行的床上。第二天一早,冷得不行,站在窗户那里用面包渣喂麻雀,然后被保姆拉去用硬的粗毛巾使劲擦脸。复仇式快感的归来里,给表姊妹看在学校画的超现实的画,光是听她对画的描述,便已让我津津有味,一直想也画一幅试试。

5.不应该的奢侈

为了享受学生时光,每晚在五道口花掉一百大洋。

6.一盏灯的作用

灯有镇定、专注、提供静谧的幸福感之功用。

7.胆怯的写

我在河边的公园放逐自己,倾斜着身体走路,似乎随时可以醉倒在草地上。
然而,当我坐在我最喜欢的长凳上写下这些的时候,不停路过的其他游客让我胆怯。好像让他们瞧见我在这里矫情地写着对春日的迷恋是件特别不体面的事。如果我手里拿着相机,好像就好过得多。

8.想象力

往窗户外面看,远处街道上的车子在阳光下行驶的时候,会有银白色的闪光。如果用下想象力的话,可以把那看成是扑向海港的波涛。——就缺几只海鸟。

9.浇花

春季浇花,可以听到根系大口大口喝水牛饮的声音。像是在外面疯玩了半天,跑回来找妈妈要水喝的小孩。我想象自己是最温柔清洁的母亲,用柔软的白毛巾去擦他们的小花脸。——停!这里没有孩子,只有花。

10.草莓的正确食用方法

草莓应被称为春之果。与玻璃杯装盛的清水同食,可获得最清澈的口感。

11.濯洗日之乐

地板擦过后有股猫味儿。
春天的夜风从黑洞洞的窗户吹进来,窗口疯长的绿色植物随风摇曳。刚洗干净的衣服挂在晾衣杆上,室内的湿度正好。
第二日,从浴室走出。鼻子嗅觉特别灵敏的那二三秒,发觉屋子闻起来颇像小时候妈妈的手收拾过的家。

2011年4月22日星期五

为了……

我跟我自己说:
这朵花是为妳绣的,
我跟我自己说:
这句诗是为妳读的。

我在店铺让人裁开这块格子布是为了妳,
我从垃圾筒里翻检出这只呆罐子是为了妳。
云彩从我的左眼角飘到右眼角,
我流泪了,是为了妳。

或许坦白地、或者现实地讲,我只是为了自己才做这些的。可是人一旦只为了自己,又有什么意思呢?好像什么都不必做了。五彩斑斓的世界一下子归为沉寂。
妳是颜色和声音,是过去和未来,是一个化身,是一道光亮。
我想不太清妳的脸,看不太出妳和幻想的边界,却着实知晓妳的心意。
我想着这些,便很幸福了。:)

2011年4月9日星期六

在充蜜的豆瓣日记上遇到了一首很喜欢的诗。名字叫做《云》。



普莱维尔

我要去做我的羊毛编织而小羊跟着我
灰色的小羊
他不像大羊那样怀有疑心
他还很小

她也很小
可是她内里有些东西像世界那样古老
她已经
懂得恶劣的事物
比如
人应该警备
她看着那小羊而小羊看着她

她想哭
他就像我
她说
有一点悲伤也有一点欢畅
之后她大笑
雨开始落下。

2011年4月2日星期六

好事情

前二日做梦,一日梦见妈妈怀孕,一日梦见自己怀孕。上网解梦曰:会有好事情发生,事业大展鸿图,日进斗金,爱情圆满云云。
我很高兴,等着看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结果日子还是跟往常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我有天终于把脏了很久的屋子给收拾干净了。这几天都如保护一个艺术品一样,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这里的整洁。
之后,我变得越来越喜欢在屋子里待着。一想到要分离出门去便伤心不已。我在屋子里看稿子、做手工、看书看杂志、浇花、吃水果、看电影、用挑剔的目光盘算着如何继续营造屋子里的禅意角落。若是现在让我来写一个关于家庭生活之乐的专栏,或许我能一直兴趣盎然的写下去。从濯洗日之乐,到一天中最好的时辰,再到应季水果的品尝。应该不会是什么太好的专栏,但会如我有时会着迷的一种小水彩画一样。没有什么值得称赞的技巧和立意,只是一个家庭主妇不想让她这么欣赏的时刻白白溜走。于是画了家里的狗,厨房里的蔬菜和水果,安安静静的咖啡机,窗台,睡着的孩子的脸,针线筐。
当我与屋子难舍难分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或许这就是好事情。依照以往的经验,属于我的好事情一般都是这样的。朴素、平凡、无惊无喜、不易察觉。我甚至不用“健康”和“愉悦”这样的词,因为它们都显得太过闪亮。
在这样的好日子里,我也没去做什么特别的创造,完成自己的什么心愿,只是按部就班地做些该做的事情。就好象我面对好天气时的做法一样:往往什么都不做,不去看电影、不去踏青、不去菜市场,内心满怀浅浅的喜悦和淡淡的忧伤,看着夕阳在西方的天空慢慢沉落下去,风也变得凉了。
金沢まりこ

2011年3月28日星期一

自责

我觉得自己像巫婆,恶毒、邪恶、虚荣、冷漠。虽然我总是装出天真纯洁的样子。我还把这一切归咎于年龄、别人或者风气。
但是薇罗告诉过我,不要这样想自己。那等于是把恶毒视为合理且无法改变的。
所以我既要知道错在自己,停止去责怪别人,又要告诉自己,那错只是沾在白色石像上的尘埃,是能洗下去的。用圣洁的水和谦卑的手。

2011年3月24日星期四

银河铁道之夜

今晚上读完了宫泽贤治的《银河铁道之夜》,久久无法从故事中悲伤的情绪里出来。当听说关于这个有点长的小故事的专门的研究材料堆在一起会有好几尺高的时候,就更加觉得这个故事和作者本人非常的幽深而飘渺了。
先整理一些喜欢的段落在这里。

1.接着,传来了火车的声音。远远望见那列小火车有一排橘红色的小窗口,一想到那车厢里面坐着许多旅客,有的在削苹果,有的在说说笑笑……不知为什么,焦班尼变得悲哀起来,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天空。

2.秋日清澈的时钟盘上,两根铁青色的指针,正好指向十一点。

3.什么叫幸福,我不知道。无论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只要能朝着理想的方向前进,不管是上高山,还是下陡坡,都能一步步的接近幸福。

4.我为何如此悲伤呢?我的心灵必须更加纯洁﹑更加宽广!在对岸的远方,看得见如同烟雾般的小小的蓝色火焰。那火焰既宁静又冰冷。我要好好地望着它们,使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5.“天蝎不是好虫子。我在博物馆看过,泡在酒精里。尾巴上有个大夹子,老师说过,如果谁被它蜇了就会死的。”
“那当然。那它也是好虫子,爸爸说的。从前,在巴尔都拉原野,有一只小天蝎,专门吃小虫子什么的。一天,它遇上黄鼠狼,险些被吃掉。天蝎不顾一切地逃命。眼看就要被黄鼠狼抓住,不小心,天蝎掉进一口水井里,怎么也爬不上来。天蝎眼看就要被水淹死,它就这样祷告说:
‘啊,我以前不知吞食了多少生命,如今当黄鼠狼捕捉我时,我是那么狼狈地奔逃。但终于还是落到这一地步。啊,天哪,我已经没有救了。我为什么不乖乖地把自己的肉体让黄鼠狼吃掉呢?它也会为此多活一日。上帝呀,请体察我的心意。不要这么白白地送命,为了使大家获得真正的幸福,就请用我的身体吧。’不觉之间,天蝎望见自己的身体燃烧起通红的火焰,照亮了四周的黑暗。爸爸曾经说过,这火至今还在燃烧。没错,那边的火焰就是天蝎火光。”

2011年3月23日星期三

针尖的里面

今天我还是像以往那样在员工更衣室的小角落里看稿子,旁边就是茶馆小姑娘们待的操作间。她们说着说着就压抑着吵了起来。原因好像是其中一个小姑娘要被开除掉了。
我之前坐在办公室里干活的时候,就听见过店长跟老板在酝酿着要开掉一个人,他们慢慢地聊着天,时而微笑,时而皱眉,很轻松地说着话。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决定了另外一个人的快乐。
那个小姑娘好像原来是写稿子的,性格不适合做服务业。她要走了,就在那个阴暗的操作间里用压抑的语气指着每个人骂了一遍。
“我终于再也不用被人呼来喝去了。每次辛辛苦苦擦完地,都被人说干得不像人干的活儿。”
“终于没有人暗中骗我、对我使坏了。”
“再也不用看着别人把我点的茶单写上自己的名字了。”
“回去码格子也比在这里受气强。”
“什么是码格子呀?”另外的小姑娘不合时宜的问。
“稿纸上不是有格子吗?写稿就是把格子填满。”她用最高傲最不屑的语气回答。“即使是复制加粘贴的小稿子,也有几十块钱可以赚来养活自己。”
我实在不敢再听了,就抱着稿子跑了回去。办公室里,店长正在跟老板说那个小姑娘之前顶撞自己的事情。
我最最可怜的小姑娘们、店长们、老板们,最最可怜的中国。在拥挤的这里,即使是为了这么低微的、工资低到不行的、没有任何保险和福利的工作,也有这么多深刻激烈的情感和争斗在里面。我觉得这里像针尖的里面一样,又黑又窄到不行。

亲爱的女友

最近在看《索德格朗诗选》,北岛写的序言里,写到了女诗人和她朋友的友情的故事,很让人感动呢。
索德格朗的诗歌对于当时的芬兰文坛无疑是一个怪影。这个不知来自何方的女人,竟敢抛弃格律和韵脚,难道也算得上是诗?尽管如此,还是有少数人承认了她存在的价值。其中之一是另一位女人,作家、评论家黑格·奥尔森。她在一篇评论中对索德格朗的才华表示赞叹。而索德格朗却不得不拒绝了奥尔森在赫尔辛基会见她的邀请,因为“失眠,结核病,身无分文,我们靠卖家具以及亲眷的善意生活。”但是,她异常兴奋。由于缺乏稿纸,她甚至屈辱地卖掉自己的内衣或一个香水瓶。不久,索德格朗终于见到了奥尔森,找到了一个知音的姐妹。她写道:

我的姐妹

你如同我们溪谷上的一缕春风

紫罗兰在阴凉处甜蜜满足的香味。

我要带你去森林那最美的角落:

在那里,我们将互相坦白怎样见过上帝。

这两位女人相遇的时间是短暂的,但这种友谊对她们俩都至关重要。她们之间的通信,奥尔森直到很久之后才公之于世。
“让咱们走出去,获得自由吧!”索德格朗这样说。那仅仅意味着围绕摇摇欲坠的乡间别墅散步,或走向古老的东正教教堂,或穿过古木参天的茂密的花园。也许挣脱了那些枯藤干枝时,她们俩感到了某种自由。
在索德格朗最后的诗作里,她以一种宁静的心绪接受了死亡。但一个主题却始终贯穿了她所有的作品:她关心的是自由和生活中的快乐。她给黑格·奥尔森的信中写道:“你听凭于我的意志、太阳、生命力吧……让生命竭尽全力地斗争吧……我要把我生命力的储备倾注给你。我是生命,快乐的生命。”
在雷沃拉,在艾迪特·索德格朗的世界里,一切都有名字,一切都活着,一切都有其存在的意义。而随着生命的尽头越来越近,她的爱也越来越炽烈。她的体力渐渐耗尽,她的身体好像消失在她的老式衣服里。一位临终去看望她的诗友写道:“她那又大又灰的眼睛,如同幽暗水面上的月光。而她在微笑。”艾迪特·索德格朗死于1923年仲夏节。
女性之间这样坦白的、相互赞叹的友谊,有时比爱情来得更温暖人心,比爱情更能让人明白自身生命的意义。
读着索德格朗的《我的姐妹》,我似乎特别明白那诗里溪谷上的春风和阴凉处紫罗兰的香气意味着什么。“我要带你去森林那最美的角落:/在那里,我们将互相坦白怎样见过上帝。”这句,则似乎能让我看见两双热切坦白的相互凝视的美丽双眸,在深绿色的极深的森林里,如同透明的精灵一样闪烁着光芒。
而她死前给黑格·奥尔森的这封信,则显示出她是一个多么热情的、充满生命力的灵魂,还有,她肯定是极爱极爱她的女友的:“你听凭于我的意志、太阳、生命力吧……让生命竭尽全力地斗争吧……我要把我生命力的储备倾注给你。我是生命,快乐的生命。”
我亲爱的女友们,我也爱你。

宫泽贤治的童话

我最近在读宫泽贤治的童话,是译文出版的周龙梅译的一个窄窄的版本。有好多感动的段落,想在这里抄一下。
首先是这本书最后有一段编者写的关于宫泽贤治生平的简介:
“创作初期,他受到了安徒生童话的影响……创作中期,他生活艰辛,主要靠卖水和马铃薯度日,让人感到惊奇的是,清新畅然的文字却能从他的笔端下一个个跳跃出来。……后来,他曾两次离家出走,四处飘荡,知道他听说心爱的妹妹病逝,才步履匆匆地提着一箱子的书稿,恸哭着回到了久违的家乡。……”
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简介。我好像能看到一个理着寸头的瘦哥哥,光着脊背,挑着水桶或是装着马铃薯的担子。空空的手里什么都没有,但是怔怔的眼睛后面,却躲藏着一个最纯净温柔的世界。
那天在gawe君的微博上看到,汤因比说,流浪者是那些不曾移动的人。我想着这样的一个画面:一个坚定的行者,盘坐在那里,匆匆流逝是时间,不断变幻的是空间,他却一直和他的初心一起留在原地。这个瘦哥哥贤治为什么要丢下心爱的妹妹离家出走呢?明知人间的缘分总是这样短暂和无常。——是不是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一个流浪者?

还有一篇特别喜欢的,是《滑床山的熊》。比如下面这段深情又严肃的文字,还这么可爱(我去看了小书房的版本,觉得没有这本里面翻译得好):
我不能在这里把一切都抖落出来,那样不太好,但滑床山一带的熊喜欢小十郎,却是真的。
证据就是每当小十郎啪嗒啪嗒地涉过河谷,或是穿越一片细长平坦、长满了蓟草的河岸时,那些熊总是一声不吭地在高处目送着他。要不然就爬到树上,用两只前爪抱住树枝,或是坐在山崖上,抱住膝头,兴致勃勃地目送着小十郎远去。
那些熊,甚至还挺喜欢小十郎的狗。
喜欢归喜欢,可是一旦与小十郎狭路相逢,猎狗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一样猛地扑过来,小十郎眼含杀气地吧枪口对准它们时,熊们可就怎么也喜欢不起来了。每当这种时候,熊们多半都会皱着眉头摆摆手,不让他得逞。
但是,熊也是各式各样的,如果碰上性情暴烈的,就会嗷嗷地吼叫着冲过来,摆出一副要把狗踩死的架势,张开双臂向小十郎逼近。这时小十郎则先稳住神,用树干做掩护,然后瞄准熊胸前的那个月牙形的地方,“砰”地就是一枪。
于是,随着森林里响起“嗷——”的一声嚎叫,熊便“咕咚”一声栽倒在地,嘴里咕嘟咕嘟冒着黑红的鲜血,鼻子一抽一抽地断气了。
小十郎将猎枪立在树干上,小心谨慎地接近熊,并喃喃地说:“熊啊。我不是因为恨你才杀死你的,我是为了谋生才不得已打死你的。虽然也有不造孽的活计,可我既没有田地,树木又归官府所有,离开乡里也没人搭理我,没法子才来打猎的。你生为熊是命中注定的,我干这一行也是命中注定的。唉,来世你可别再当熊了。”
每当这时候,狗总是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眯缝着眼睛,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样男性化十足的小十郎和熊的交锋的一段之后,紧跟着又是非常温柔母性的一段小十郎和熊母子的偶遇(嗷,我可打不完了,直接贴小书房的版本吧,这个版本的这段也非常温柔):
小十郎想起小屋不远处有个泉眼,刚下山几步,就愣在原地。因为他眼前有一只母熊和一只看来刚满岁的小熊,在初六的清淡上弦月光下,跟人一样眺望远方时会用手遮着前额一般,正聚精会神地凝望着对面山谷。小十郎感到那对母子熊的身躯仿佛发散出一圈光晕,他只能寸步不移地僵立在原地眺望着它们。
随后听到小熊撒娇地说:
“妈,我怎么看也还是雪啊!因为只有山谷这边是白色的嘛!那一定是雪喔!妈!”
母熊听了再仔细瞧了一会儿山谷,回说:
“那不是雪唷,雪怎么可能只下在一边呢?”
小熊再接着说:
“那是因为还没融化所以就留下来了嘛!”
“不是,妈昨天为了看蓟草发芽没,还从那儿走过呢。”

小十郎也不自觉地跟着望向对面山谷。
苍白的月光正悄然地滑下山坡。那儿果然有块银铠甲似地闪闪发光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小熊又说:
“如果不是雪,那一定是霜。嗯,一定是霜。”

小十郎听了也暗自思忖,今晚肯定会下霜,因为位于月亮附近那颗胃星,不也是冻得发青微微在发抖着?就连月亮本身的光色也凛冽得宛如寒冰。

“妈知道了,那个呀,是辛夷花。”
“搞了半天原来是辛夷花!我知道那是什么花。”
“你还没见过辛夷花吧!”
“见过,前几天我不是采来了?”
“那不是辛夷花,你采的是梓树花。”
“是吗?”
小熊装糊涂地回应着。

小十郎听着听着,不知为何,胸中竟涌上一股莫名的感动。他再看了一眼对面谷底雪白的花片,与沐浴着月光一心一意眺望着谷底的母子熊后,再蹑手蹑脚地往后退步。他心中暗暗祈祷:风啊别往那儿刮啊,风啊别往那儿刮啊;再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后退。乌樟树的芳馨和着月光,淡淡地飘荡在四周。 
而看到小十郎被城里的坏老爷盘剥了之后,宫泽贤治的这段评说之后,我简直喜欢死他了,好想像只小狗一样去舔舔他的手背以示爱意(这里依然是我这本书的版本):
不管物价有多便宜,两张熊皮才两块钱,任谁也会感到太便宜了。
小十郎也明知道便宜得实在是不能再便宜了。可小十郎为什么不拿到别的地方去卖,而偏偏要到这家杂货店来呢?其中的道理一般人是无从知晓的。不过日本有一种叫做猜狐拳的游戏,规则是狐狸必须输给猎人,而猎人必须输给老爷。贤治熊被小十郎杀死了,而小十郎又被老爷给盘剥了。老爷住在镇子里,不可能被熊吃掉。不过,这些老奸巨猾的家伙们,随着世界的进步肯定会自行灭亡的。
我虽然只是花了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来描写老实厚道的小十郎被那个我再也不想看一眼的讨厌的家伙盘剥,但我还是感到了极度的愤怒。
《大提琴手戈修》《奥倍尔和大象》还有要记录的段落,不过写的已经困了。日后再继续吧。

2011年3月18日星期五

《小银和我》摘抄 #1

希梅内斯 著,菲萨克 译,浙江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
  • 我把它解开,它自己就向草地走去,漫不经心地用前吻微微地去嗅草地上的小花;那些玫瑰红的、天蓝的、金黄的花朵……我轻轻地呼唤:“小银呢?”它就仿佛带着满意的笑容,轻盈地向我走来,不知为什么会像是一只小小的风铃在娴雅地摇晃……(《1.小银》)
  • 月样的银白,钢样的坚强。(《1.小银》)
  • 精神食粮就自由而简便地通过了关卡,不必缴纳任何赋税。(《2.洁白的蝴蝶》)
  • 村庄好像一枚生了锈的小钱,小到了无从兑换。(《4.日食》)
  • 你别去,小银别去。还是跟我来吧。我来教你认花朵和星星。人家不会笑你是一个小傻瓜。(《6.小学》)
  • 我神气十足地睁开双眼——任何烦嚣都不去理会!——静静地接受这无名的寂寥,接受这端居于无垠地平线之上神圣而和谐的晴朗……(《7.疯子》)
  • 小银,当晚祷的钟声响了的时候,我们似乎就失去了日常生活的力量,而别的一种内在的力量,更加高尚,更加纯洁,更加持久,主宰着一切,像感恩的喷泉,升上星空,在无数的玫瑰花中闪着光辉……更多的玫瑰……你自己的眼睛,你看不见,小银;它们柔顺地仰望着苍天,它们就是两朵美丽的玫瑰。(《10.晚祷》) 
  • 你安心地生活吧,小银,我将会把你埋在那个叫松球的小果园里的一棵大圆松的脚下,那是你特别喜欢的地方。你会平静而愉快地待在那里。你身边会有男孩子们玩耍,小姑娘们也会坐在那边的小椅子上做针线。你会听见我在孤独中吟咏的诗句,还会听见姑娘们在橘林里洗衣时的歌唱。水车的声音会给你永恒的宁静送来欢乐和清凉。许多金丝雀、黄莺、鹡鸰,在茂密的常青树冠中将会长年不断地在摩格尔的苍穹和你恬静的睡梦间编织一个无形的音乐屋顶。(《11.后事》)
  • 她们告诉花儿,在非洲看见了些什么;她们两次越海的旅行和在水面上的经历,怎样张开她们的翅膀当做风帆,怎样站在海舟的绳索上,还有无数的日落,无数的黎明,无数的星星的夜晚……(《13.小燕子》)
小银在摩格尔的青铜像(via

    《小银和我》摘抄 #0

    该坐下来每天找一小点时间做一下《小银和我》的摘抄了!
    前一阵,我每天都把那薄薄软软的黄皮小书放在书包里,而里面的文字和情感,则比封面的颜色还要明媚,让人不愿把眼睛挪开。以至再看别的书都觉得不够好,不够像金子样灿烂,夜风般动人。同时放在包里的《沙郡年鉴》被翻了几页后就不想看了,头一次意识到自然文学的作者们怎么都这么干巴巴的。(ಠ‿ಠ)
    而《小银和我》啊,打开第一篇就让我激动:

    我把它解开,它自己就向草地走去,漫不经心地用前吻微微地去嗅草地上的小花;那些玫瑰红的、天蓝的、金黄的花朵……我轻轻地呼唤:“小银呢?”它就仿佛带着满意的笑容,轻盈地向我走来,不知为什么会像是一只小小的风铃在娴雅地摇晃……

    诗人不像是在写一个调皮的小男孩(严文井语),更像是在写一个瘦瘦的温顺的女孩子。可那情感又是超过一般的异性间的情感和人类间的情感的。纯是要赞美和爱,而不是想占有或索取什么,彼此满意与幸福于彼此的存在。
    其实,要是让我给我家的小狗丹丹写一首诗,我也会这么写的,只是我写得不好。我总想让别人也懂得/看见它浓密皮毛的美丽和胡须翘翘的嘴巴,还有它趴在地砖上睡觉时细心揣在胸口下的小前爪,它听到什么动静时忽然翘起的小尖耳朵,以及它知道自己被爱着时那娇滴滴的、既不好意思又骄傲的眼神……
    其实,世界上每一只被爱着的生灵都应得一册这样的诗歌,就由那最深爱着他们的心灵来写成。小银就是这世界上被爱着的一切生灵的一个缩影,希梅内斯的诗歌则所有深爱他们的心灵所共同发出的声音。

    不过《小银和我》的好,其实甚至不用翻到第一篇。只是去看扉页上的致辞便可以了:

      为纪念
    住在索尔街的
    寄给我桑葚和石竹的
    可怜的小疯子
      阿格狄亚

    2011年3月17日星期四

    宫泽贤治:《不怕风雨》

    蝌蚪小姐在豆瓣的宫泽贤治小组里面转贴了渡边谦朗读宫泽贤治诗歌《不怕风雨》的视频,下面还有这首诗的中译。真的是很喜欢这首诗啊,在这里也转贴一下。

    不怕风雨

    宫泽贤治

    不怕雨,
    不怕风,
    何惧严寒、酷暑,
    一副结实的身骨。
    没有欲望,
    决不恼怒,
    恬静的笑容,
    在我脸上永驻。
    豆酱、粗茶、淡饭,
    一日三餐亦觉足。
    遇到诸事不动情,
    静观细记不糊涂。
    野外松林的深处,
    有我栖身的小草屋。
    村东小儿可有恙,
    让我细心去照顾;
    村西大妈可疲倦,
    我来帮忙背稻谷;
    慰藉村南的弥留者,
    不要怕,莫恐怖;
    劝解村北吵架的人儿,
    多无聊呀,无需上诉。
    大旱时节,我滴下热泪,
    盛夏之季,寒流袭来,
    我焦虑不安,行色匆匆。
    大家说我有点发傻,
    莫要为我担忧,
    不必为我赞颂。
    我,
    真想成为这种人啊!


    1931年
    邓云凌译

    2011年2月23日星期三

    两个梦(之二)

    接着,就来讲黑暗可怕的梦了。嗯,真是非常可怕,我从来没在自己的blog上写过这么可怕的事情。

    ::黑暗之梦::
    这个梦像是《哈利波特》和《黑客帝国》的结合体。我终于知道哈利和Neo在故事的最后有多绝望了,而且还非得在绝望中生出一丝希望来,给自己打着气,迈动颤抖的双腿。
    梦开始是我和我们全家人在一个明亮的温泉度假酒店泡温泉,连小狗也在。我们在热气腾腾的柠檬色的更衣室里擦身子、穿衣服,聊着闲天,小狗也高兴地汪汪叫。在那里,有个做派跟小学的大队辅导员一样的男服务员,说话点头哈腰的,普通话很标准,语调一直好像是耐心要跟你讲道理——无论他自己有没有道理,穿着黑西装,太短的裤腿下露出白线袜。不过他一闪就过去了。
    然后是春季学期开始了,我去霍格沃茨上学。在古堡美丽的墙角边,我跟哈利、赫敏、罗恩、金妮还有纳威在一块,看男孩子们在草地上打架玩,远处开着粉红的、泡泡糖般的花。
    梦里面,所有人都像看着精美易碎的玻璃工艺品那样看着哈利,我也是。因为大家都知道哈利是救世之星。虽然知道不远的将来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但是有哈利在身边,就觉得很安心,很有勇气。
    后来这种明媚的梦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金属感、肮脏、粗糙的梦境。虽然有大段的跳跃,但我知道,在这段时间里,哈利像Neo一样深入了Matrix的核心,在那里见到了白发的穿白西装的创造者,可是也是在那里,他被食死徒抓走了。
    然后有穿着黑衣的食死徒来抓我们,我、赫敏、罗恩、金妮、纳威被带到了一个可怕的铁屋子里,那里到处是下水道管子和井盖。我们坐在一个光滑的金属长椅上,正对我们的远处,白发的创造者坐在一个肮脏的金属办公桌的后面,四周食死徒们拿着凶器徘徊着。
    创造者开始说话了,声音非常可怕。大意说,你们密谋反对创造者,是不可以的,要被惩罚。
    食死徒们拿来装着黄色、草绿色饮料的玻璃杯来给我们喝。饮料给予的顺序是不同的,纳威被灌下了饮料,赫敏也被灌下了饮料,他们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而且好像一个比一个痛苦。我一直没有被给予饮料,心里越来越恐慌,不知道我将面临的痛苦是什么样的。
    忽然,白发创造者的头被一个食死徒砍了下来,掉在我脚下面的井盖上,像一个果冻。这时我明白,这个梦的大boss不是白发创造者,而是伏地魔……
    一个食死徒过来,叫我跟他走。我战战兢兢地跟上去。我们穿过一个金属管道搭成的独木桥,对面平台上是两架像笼子一样的简陋的电梯。电梯门哗啦打开了,哈利走了出来。
    我看着哈利,心中忽然光亮和充满希望起来。我觉得他好像是我的哥哥,又好像是我的爱人。他一定会保护我的。
    食死徒对哈利说:“她就交给你了。”然后就走掉了。
    哈利默不作声地转头在前面走,我在后面紧赶慢赶地跟着,一直想不出声地跟哈利交流,问他该怎么办,可他一点回应都没有。我忽然意识到,哈利已经不是原来的哈利了,已经被伏地魔改造成食死徒了。我的心一下子凉了。
    我们来到一个像废弃的办公大楼的电梯间的地方,那里有一面破旧的电梯门正开着。哈利走进了电梯里面。我犹豫了一下,没跟上去,电梯门就关上了。
    这时候,我忽然发现,既然身边没有哈利,也没有食死徒,岂不是可以逃跑了吗?可是我不敢,又害怕又胆小,怕跑了会面临更可怕的惩罚。我就犹犹豫豫老老实实地在电梯门口等着。
    电梯门又打开了,里面空无一人。我想,还是乖乖过去找哈利比较好。就小心翼翼走进了电梯。然后又想,我干嘛要这样束手就擒?又赶紧从电梯里跳了出来。电梯门再次关上了。
    然后电梯门第三次打开,哈利不耐烦地从里面出来:“跟我上去。”他摆一摆头。我就老老实实跟他上电梯了。我最后一次徒劳地想跟他交流,他依旧完全不理会我。
    我们来到一个非常空旷黑暗的金属空间里,天花板是圆拱型的。一个穿黑衣的男人背对着我坐在一个沙发上。我知道那个就是伏地魔了。
    他翘着二郎腿坐着,两只手圈住小腿,白线袜子露了出来。他用大队辅导员的语气说:“啊,你知道你这样做是非常不好的,你过来……”嗯,我之前在温泉度假酒店遇到的那个男服务员就是他。
    我心里的恐惧上升到无法再上升的地步,我不知道我将要面对什么,但我知道那肯定是超出我承受能力极限的。绝望充满了我整个心脏,一只腿也迈不动。后来,我忽然想起哈利召唤守护神咒时的窍门来。我想象着,赫敏和罗恩幸福快乐地坐在粉红色的花树下面。然后一直想象着这幅画面,迈着腿向伏地魔走去。
    这时,就被我妈叫醒了。再也不敢睡了!

    2011年2月22日星期二

    两个梦(之一)

    上周末做了两个很长的梦。一个明快一些,一个黑暗可怕一些。
    先讲明快的好了。

    ::明快之梦::
    我跟一个大腹便便的好船长在一起看航海图。
    那张航海图就好像“大航海时代”的地图一样,中古的样式,上面的陆地都是泛黄的空白,边缘处有钢笔画的阴影纹路,海波碧绿,地图周围还装饰着精致的老式花纹。
    我们的船队正在地图上面跟敌人打仗,位置是地中海南部、那平坦得像个瓶子底的阿尔及利亚海岸线附近。我们可以从航海图上看见我们和敌人的小帆船正抵在一起,船和船之间有小白刃在闪来闪去,跟大航海时代里的海战模式一样。
    开始我们的船队略胜一筹,可是后来船上的粮食和水都没了,英勇的水手们从敌船上不断抢到水和食物。我跟船长发愁的想,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后来,有水手过来报告说,从敌船上抢到了一个藏宝箱。
    那个藏宝箱特别的精美,是泛着金光的描花的红木箱,有很多层抽屉,最上面的盖子是圆拱的。第一层抽屉里放着很多馒头形状的大金子,圆圆鼓鼓的大金子啊,整整铺满了一层,我觉得我们发财了!这个箱子别的层还有好多好东西,不过梦醒之后都记不清了,就记得有一层有好多美丽的高跟鞋,还是prada的,鞋跟足有15厘米那么长。船长说,这高跟鞋就给你吧。我高兴地穿着它们在梦里健步如飞,还跟别人说,prada的鞋就是好啊,这么高的跟走起路来却一点都不费劲。(“这是因为你躺在床上。”小胖听我讲到这里时如此评论道。)
    后来船长跟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个长条木桌前吃饭。在梦里,好像我们家是被这个船长所保护的家族。
    吃完饭后,我给我妈掏耳朵。掏着掏着才发现,从我妈耳朵眼里看进去,那里面有一个塞得满满的杂货间!里面还亮堂堂的,好像有阳光从杂货间的小窗子照进来似的。我才想起来,我们人类都是把杂物塞进耳朵里带着走的,比如书啦、鞋啦、杯子啦、架子啦什么的。
    “咱们为什么要把东西塞到耳朵里面带着走?要是发炎了怎么办?”我大惊小怪的问我妈。
    “所以才需要经常把东西拿出来整理啊,否则所有东西都会卡在里面,什么都拿不出来了。”妈妈很淡定地说。
    “耳朵眼总被擦来擦去的,多容易得中耳炎呀!”我说。而且这时候耳朵开始变得特别疼,好像已经发炎了。真生气前20年没意识到这件事,要是一开始就不往耳朵里塞东西就好了。
    “是啊,所以我们人类到了老年,很容易得一种病,叫做‘疰耳’。”我妈说。(这时,超级应景的是,梦里出现了给我妈说的这句话配的字幕,好像怕我不知道“疰耳”两个字怎么写似的,而且我们家的老人全都在这时停下勺子不吃饭,诚恳地看着我,很痛苦地捂住一只耳朵。)
    接着,我就醒啦……

    ps.我总做梦的一个主题就是“被卡住”,比如我因个子太大,被卡在非常小的通道里、石洞里等等,我觉得这个往小小的耳朵里塞大东西的梦是“被卡住”的梦系列的一个分支,或者一个非典型例子。

    2011年2月18日星期五

    小银和我 #1

    《小银和我》,希梅内斯著,达西安娜·菲萨克译,浙江文艺,2009

    1.月样的洁白,钢样的坚强。(《小银》)

    2.精神食粮就自由而简便地通过了关卡,不必缴纳任何赋税。(《洁白的蝴蝶》)
     
    3.村庄好像一枚生了锈的小钱,小到了无从兑换。(《日食》)

    4.我神气十足地睁开双眼——任何烦嚣都不去理会!——静静地接受这无名的寂寥,接受这端居于无垠地平线之上神圣而和谐的晴朗……(《疯子》)

    5.最后的伴侣——九点钟的班车、晚祷的钟声、送信的邮差——都已离去……(《幽灵》)

    6.我们如同生活在一个巨大而明亮的灯座里,也如同在一朵无边无际的温暖而光明的玫瑰之中。(《春天》)

    2011年2月17日星期四

    今天

    今天醒来,我好像又重回天真和无忧无虑。
    我不再惊恐地想着,自己快要成为大人了。我也不再去担心和抱怨那些只有大人才会担心和抱怨的事。
    之前,我已经很多天不背包出门了。我两手空空地上班,赴约会,出去玩。不过我今天又重新开始收拾自己的的行囊。
    背包是银色的,柔软得像是希梅内斯的小毛驴。我往包里放进一本杂志和一本纯为欣赏的家居产品目录。三本书——一本关于梦想,一本关于自然,一本关于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我又放进两根粗细不同的钩针,一小团旧毛线。我放进一个小本子,一支笔。放进一个护身符,一个男朋友送的小镜子。我还放进一个随身听,一个相机。然后郑重地把拉链拉好,拍拍那胖乎乎的小背包,说,我们走吧。
    虽然我知道我不过是又在这个难看的灰扑扑的城市里行走一些常走的路线,不过是度过又一个忙乱的没有多少空闲时刻的一天,但还是愿意背着这些让我想想就觉得高兴的东西,好像背着一整个隐秘而美好的世界。
    午后,居民楼间穿梭的空气,带着倦倦的微笑,像一个穿着洗得很干净的柔软旧衣服的妇人,她体态丰满,有着长长透明的头发。我一出门,她便以最朴实无华的姿态拥抱住了我。

    一点摘抄

    最近在读《沙郡年记》(三联,1999),好深情。

    臭鼬的足迹继续延伸,显示出它对于可能的食物没有任何兴趣,也毫不关心邻居的嬉笑和报应,我很想知道它心里在想些什么,是什么原因促使它离开睡卧之处?这只胖嘟嘟、拖着大肚皮行过融雪的家伙,可能怀有浪漫的动机吗?最后,这些足迹进入一堆浮木之中,不再出现。原木之间传出清亮的滴水声,我想臭鼬应也听见了这声音。我转身回家,心里仍不住地思索着。p.4

    倘使你没有一座农场,那么你将面临两个精神上的危险:其一是,以为早餐来自杂货店;其二是,以为暖气来自暖气炉。p.6

    想到这颗橡实没有遭遇这样的命运,并因而能够储存了八十个年头的六月阳光,就令人感到十分欣慰。现在,藉着我的斧头和锯子,这些阳光被释放出来了,在历经八十次的大风雪之后,温暖了我的小木屋,以及我的心灵。在每次大风雪中,我的烟囱上的每一缕轻烟,在在向众人证明了太阳未曾徒然地照耀。p.8

    当水壶在歌唱,而好栎木在白色的灰烬上燃烧成红木炭时,我正思考着这些事情。春天降临时,我将让这些灰烬回归沙丘下的果园里,而这些灰烬将会再度回到我这儿,那时,或许它们已经变成了红苹果,或者转换成一只肥胖的十月松鼠的进取精神,一种让松鼠不知所以然地播种橡实的进取精神。p.20

    最近还在看《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这本迷人的小书。(连腰条和前后勒口文案都极其迷人)
    我总忘不了那个关于一只狗、一只兔子还有一只母猪去找幸福的故事,虽然它本身不是书里最有趣的,但是在故事的最后面,有一张这样的插图,画的是那只最终找到了幸福的母猪,她平躺在一朵花下,眼睛向天,眼眶蓝盈盈的,脸上挂着不可思议的微笑。最近想象幸福的样子的时候,就总想起这张画来。

    插画作者:Rotraut Susane Berner
    回家的路上,圣伯纳犬说:“你注意到了吗?母猪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身上也散发出好闻的气味。也许它找到了幸福。……”

    2011年2月14日星期一

    周末记事

    周末两天都是在美术馆附近玩。我认真考虑是不是未来就搬到这边住好了,如果房租不是太贵的话。因为这边有菜市场和超市,饭馆也好吃,还有卖花布的,当然还有咖啡馆和书店,还有家看上去挺冷清的电影院,还有卖画材的店,嗯,当然还有美术馆。
    周六中午在馄饨侯吃了鲜肉和鲜虾馄饨,2人19元。晚上吃悦宾饭馆,小白菜粉丝、鱼香肉丝、酸辣汤(极酸,不好喝),2人43元。两个炒菜都不是一般饭馆常有的那种油很大的菜,鱼香肉丝虽然放了太多蒜,但是味道极像我小时候在妈妈单位的职工食堂里吃到的那种。吃得我简直要哭了。这边的三元梅园的双皮奶量好像比别处大,价格也没有像别处涨到离谱的地步,遂开开心心地吃了一碗。
    在三联书店翻了半天,找到1999年三联版的《沙郡年记》,开心了一阵,虽然家里有一本相同译者的中国社会出版社2004年的版本,但还是买了这本,因为实在很喜欢它小小柔软的开本。(不过后来上网一查就不开心了,因为这书网上有卖的,还便宜4块呢。)若是这版的《夏日走过山间》还有的话就好了,我也想要。
    除此之外还买了亨利·贝斯顿的《遥远的房屋》。
    也去了三联旁边新开的雕刻时光。一进门的一楼是一个半空的厅,只有套供人吸烟的沙发和茶几摆在那里,四面是玻璃窗,倾斜的天花板也是玻璃的,上面贴着玻璃纸。咖啡馆在二楼,要从右手边的楼梯上去。呆想这个空的厅若租给我住该多好,里头靠窗铺张小床(舒服的宽的小床,周围用好看的垫子挡住会从窗户缝里挤进来的风,窗帘是白色的),中间来个烧煤的银白铁皮炉,左边的窗边放个书桌(你知道是要怎样的书桌),右边楼梯旁弄个简易的小厨房(要很可爱,很法国乡村)。然后又想起《情书》里面藤井树的房间,虽然已经记不清那个房间是什么样的了,但是觉得刚才自己想象的这个就跟它很像。
    后来又痴想,要是有这样一种职业会怎样:完全按自己的心意布置房间,走遍世界各地的跳蚤市场和古董商店买好看的家具、饰品和布料,还有人替你买单……这样肯定爽呆了。
    不过又想到的是,非游牧民族的人布置房间这种事,有趣就有趣在是慢慢间积攒成的:像是小鸟天复一天地叼好看的小花和树枝回巢,或是原始女人积攒好看的骨头和石子装饰岩洞。房间像是一个大一号的自己,也不断随着时间改变着。
    然后又想到《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里的一篇,讲一个拉普兰人缝了一件像房子一样大的大衣,他们一家人都暖暖活活地、幸福地住在里面——其实这不就是房子的真谛吗?
    若是真的世界上有我上面说的那种奇妙的工作:专门给人布置房间,就算是天天可以把许多个房间布置成自己喜欢的类型,就算是可以无拘无束的、大把大把花钱购买远远超过自己担负能力的好看的家具和布料 ,可是却不能住在里面、按照自己和家人的需要来一点点改善它,虽然开始可能很好玩,到最后也会产生很虚妄的感觉吧。(就好像玩模拟人生一样。)
    雕刻时光本身没什么好说的,可能店面太大了,反而没有五道口店和北师大店能给人的那种温馨的、充满创造力的感觉。(而且窗外也没有五道口夜晚窗外的那种在半空中行驶的电车。)
    生活饰集主要卖台湾的《蘑菇》杂志品牌周边的东西。我大二的时候曾在香港买过一本《蘑菇》,好像主题是夏夜,当时很喜欢这种半地下式的、有点点粗糙的、但透着小灵光的感觉,还希望以后也能做一本这样的杂志呢。可这回再看正摆在店里售卖的这几期,却没有特别喜欢的感觉。即使是像冲绳啊、个人空间大公开啊,这样我喜欢的主题,却也没有让我产生特别想看下去的意愿了。我好像现在更喜欢平和的、熨帖的、充满光亮的事物。(好像慢慢变成保守派了呢。)透着小聪明和小想法的文章没办法吸引我耐心读下去,我喜欢能让我整个人亮起来、透明起来的想法和情怀。
    晚上,在夜雾中花4毛钱坐609路就可以回家。途中还能经过黑黢黢的故宫和景山公园、经过满是花灯的荷花市场、经过热热闹闹的新街口。——真是条至尊享受的观光线路。

    2011年1月22日星期六

    充满日落与谈话

    gawe的女朋友充蜜小姐真是太可爱了。前一阵,gawe为她写的那篇情意浓浓的日志还让我这个自以为已经过了求偶期、不会再对爱情话题感兴趣的家伙湿润了眼眶。而她,确实是值得上这样的好文的。
    今天在微博上,她给我讲了关于一个法国南部古老小镇的音乐教师,和一个航行过世界上每一座岛屿的远洋水手的故事,还在给我的回复中写下了“田野、花树、山丘和风的果实”这样美的话,我们还提到了村子里那只坐在大枣树下抽着烟斗的小木匠。
    而她给自己的tag:
    夜间电影院 加油站便利店 观星 夜行 公路电影 航海日志 拉丁美洲……
    什么都不必说,便是一首诗,带着晚风般的气息。
    这世界上,可以与之进行这样柔情蜜意、纯是建立在轻快的幻想之上的充满日落的谈话的人,一生又能遇见几个呢?还要确保遇见的当时,自己还没有傻掉、木掉、无趣掉。
    所以真是太难了。而每次这样的相遇,都值得浓烈而深情地记下一笔。

    变化

    昨天跟朋友们聚会,向其中一个曾做过创意本子生意的朋友打听经验。结果他说的话都好消极,比如中国没有真正的创意产业啊、大众不接受啊、渠道欺负人啊、要很久才能卖出去啊……不知为什么,却完全没有浇灭我的想法和热情。曾经,我不也是个极度悲观、原地踏步的人吗?但此时,我却不愿意这样下去了。
    我开始相信,做与不做一件我认为值得的事情,跟结果有关、跟现实有关,但更多的是跟自己的心有关。如果不做,就会死掉(精神上的)。抱着这样的想法,别的嘈杂也就无法影响我了吧。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自己也有点惊讶。

    还有一个变化是,忽然有越来越多想去见识的地方。日本的乡下、北欧的森林、德国的小镇、法国的南部……以前看三毛讲乡愁的,我总是无法深刻理解,从前也并没有什么让我觉得非得去见识一下不可的地方,我觉得躺在床上做白日梦旅行也无所谓。但是,这些地方,却希望有生之年能去一下呢,以旅客的身份。想去真的看一下那些我想象过无数次的地方与事物。
    不过,我对这件事却没有非去不行的那种热情。我知道会花很多钱。但是,只是作为一个小小的埋在心底的愿望,也是可以的吧。:)

    2011年1月21日星期五

    鼹鼠先生的家

    还是Kestutis Kasparavicius的画。鼹鼠的家。从小就好喜欢这种小动物的家的侧切图啊。好像机器猫里有过野比他们在地底下种了一间树根公寓的故事,当时我就很喜欢对着那个公寓的侧切图看。还看过一个漫画,画的是有只小老鼠住在一个鼠标里,鼠标被分成三份,左右键是厨房和厕所,后面圆圆的部分是卧室,小老鼠一边啃奶酪,一边躺在床上看电视。
    这张鼹鼠的家我也盯着看了很久。我觉得这个有着红白格砖地的圆厕所真是太好看了,还能看出鼹鼠先生很爱干净,要把厕所单独放在比较靠下的洞穴里,并配了这么一扇可爱的木头门。鼹鼠先生的家里居然没有正式的卧室——好吧,也许他是那种放浪形骸的单身贵族,只要又有社交用处、又能小睡的长条沙发就好了。圆圆的宇航员帽子型的电视机显得复古又可爱,电视天线连到地面上的红蘑菇上。这种蘑菇应该是有毒的吧?所以鼹鼠先生想,没有傻瓜会来拔这株毒蘑菇,那么我就用它当我的天线吧。不过,要是我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城里小孩跑到他的森林里玩,肯定会手贱地拔起那株漂亮的红蘑菇大惊小怪一通吧?那么鼹鼠先生的电视就该出雪花了。他肯定会暴怒着从沙发上跳起来,急匆匆地穿上自己的靴子、外套,戴上礼帽,爬上梯子,冲到门口,顶开木塞似的门,看看到底是哪个家伙这么手欠。
    所以到了野外,如果看见好看的红蘑菇的话,也不要轻易乱拔唷。就拔那些长相平庸的可食用蘑菇好了,肯定不会有小动物拿易耗的它们来做天线的。

    似乎能闻到桦树皮的清冽香气

    今天在豆瓣上看到了一个叫做Kestutis Kasparavicius的立陶宛插画家画的拇指姑娘,觉得很好看,带着很朴质的感觉,甚至坏鼹鼠一家都显得不那么讨厌了。然后又在网上搜到了他的空间,里面有更多的插画可以看。
    我觉得他的画最让我没法抗拒的就是那些静物和房子了。好像光看着他的画就能闻到桦树皮的清香、摸到树皮的纹路一样。虽然这个想法头有点可怕,不过我想,要是能住进他画的小房子玩一会儿,四处摸摸,跟他画的动物们说说话,也应该挺有意思的吧?


    2011年1月18日星期二

    忽然想到深情一下

    我很喜欢这个甜蜜的blog。因为GFW的原因,访问量很少,而且本来就没有多少人愿意特地翻墙过来看,使得这里变得像是一个隐蔽的熊洞。而且还是躲藏在一块白色巨石和一大片树丛掩映之后的一个熊洞。天气晴朗的时候,或许正有愿意远眺的别的小动物看到我在这里扭着屁股肆无忌惮地唱着什么。因为很少人会看到,我什么无聊的话都敢说,什么难看的舞都敢跳。而且这里又并不是完全没有人来看的那种私密博客,我作秀的兴头也就不会被完全浇灭,总想着再在洞口装饰点小花和贝壳,好让别人能夸夸我。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搬到这里之后我彻底沦为话痨的原因吧!

    关于工作

    做不感兴趣的事情也是一种修炼,而且要尽量把它做好,让把这件事交给我负责的人(也许正在后悔……)能尽量多满意一点。
    处在这样一个看不清楚自己的未来,但暗中又能感觉到一丝向前的牵引力量的阶段,功、名、利、禄这些虚伪的表象都无所谓了,我也真喜欢这种灰扑扑的谦卑的姿态。低头做好眼前的事情,抓住不应该被放过的通往做有趣的事情的机会,有天就会真的得到报偿吧。
    而那些我有时候会起意羡慕的、做着看起来有趣许多的事情的人们,也不用去急着厮认相见吧,不用急着告诉他们我也想跟他一起做有意思的事情。因为该结识的人,自然会在正确的时间结识。在那个正确的时间,他/她会认为我是好的,我也会认为他/她是好的、独一无二的,这样,肯定会产生最好最独特的东西。

    最近喜欢的两首歌

    齐豫的歌,最近又很喜欢两首。


    一首是《今年的湖泊会很冷》,其中“阳光洒落在湖面上/我们在透明的天空/编织起绚丽的彩虹/原来彩虹里只是泪和雨丝/而前世的缘经不住微风吹”这几句真是波澜壮阔,从未听过有谁把分手唱得这么壮丽的。


    还有一首是英文的《Whoever Finds This I Love You》,这首歌把我弄哭了。讲的是一场老人和小孤女的因为一张写着“Whoever finds this, I love you”的纸条的相遇,他们相遇在一个秋天,相互陪伴着过了一个冬天,好不容易夏天来了,老人却不在了……小孤女跑回孤儿院的宿舍,又拿蜡笔写了张纸条,说:“Whoever finds this, I love you.”
    开始我没办法原谅小孤女这样轻易地就忘记了老人。为什么年轻、天真这些被我们认为是上天赐予人类最美好的礼物,有时却显得这样残忍和冷漠呢?觉得年老、孤独这样被我们认为是惩罚是不好的东西,其实反倒像是倒下的大树,可以孕育出忠诚与深情的蘑菇。但是后来,我又释然了。我想,即使是歌里的老人也不会怪那个小孤女的,反而,他会说她是真正的天使,给了他一段快乐的时光。而且,那个小孤女的心又是怎样的呢?一个又一个的朋友离开了,她孤独的日子还这么漫长。

    杂物间狂想曲

    今天下午,我坐在书店兼茶馆的一个半储藏室半员工休息区的小角落里看稿子。我很喜欢这个小角落:背后一排高高的白铁皮柜子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左侧是白灰墙,似乎挂着点蜘蛛网,右侧是堆得高高的杂物,还有一面我不好意思动用、但是心里很希望能打开来的竹编屏风。这里没有窗户,只有从旁边厨房那里传来的一丝光亮。有时候店里的女孩子们在里面说着话洗着杯子,有时候只有水壶开了的声音。
    我的桌子是包厢里多余出来的细长条木头桌子,椅子是大厅上多余出来的宜家牌塑料折叠椅子,灯是一盏很亮的旧台灯。脚底下还有一堆装饮料的箱子。喔,希望我没有给你说腻烦了……
    在这样的一个小角落,我端来一杯热开水,把稿子和字典放放好,然后“咔”的一下打开台灯,周围的一切忽然都不重要了……我的心柔软而伤感起来,带着一点点因私密而产生的舒适的刺痛感。这时候,什么稿子都觉得可以看下去,有时偷偷在稿子里面夹着一个自己的小本,打开来,写点故事或者随手画个小人什么的,也觉得很得意。
    今天我想的故事是,从前,有个杂物间里的小办事员……他的办公室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且小得像个扫帚间,几乎连下脚的地方也没有。待他处理的文稿有一尺多高,上面还挂着蜘蛛网。可是,他一把桌上的小台灯打开啊,一切都变得不那么糟了。连办公室的小与乱,也显出了小和乱的好处似的。他微微地笑着,一笔一画地改着文稿,并不是那文稿上有什么内容让他开心了,也不是他想起了什么,而只是因为那美好的光……
    然后我又画了个侧脸的女孩子,长长的头发,大大的披风,长长的裙子(这样就不用画手和脚了,比较好画),她脑袋上冒出一个小思想泡,里面装着一扇带黄铜把手的有一个玻璃窗的门。
    那个门啊,是一个街角的小俱乐部的门,有点破旧了。推开门,里面烟雾缭绕的,是正在看足球转播的男人们抽出来的烟。这是一间小小的俱乐部,小得只够摆下一个吧台和几把不配套的高脚椅,一台电视机在高处闪着不真实的光。男人们快乐地大声喧哗,啤酒泡沫四处乱洒。一只小灰鼠犹犹豫豫地从暗处探出头来,急匆匆地跑过脏兮兮黏糊糊的石头地板,穿过男人们的小腿丛林,捡起一颗掉落在地上的花生。
    而地下室里,一切都不同了。地下室是一个四面砌着半墙高白瓷砖的厨房。在这里,嘈杂的声音和跺脚欢呼的声音隔着地板,已经听不太清了。这里也是雾气蒙蒙的,是蒸包子的大蒸锅释放出的水蒸汽,安静、湿漉漉的,又暖和。只听得见蒸锅噗噗的声响,空气中满是白菜肉馅包子的馋人的香气。这里也是小小的,一个大灶台就占去了一半的地方,左边是个小小的石头水槽,里面堆着一堆待洗的白碟子。一个系着白围裙和戴着沾满面粉的套袖的小姑娘就坐在水槽边的小木头椅子上,笑眯眯地,用蜡笔在本子上画着什么。你知道她是谁吗?——嘘,小声点告诉你,她是厨——房——精——灵——
    ——这最后一个故事是明子告诉我的,而且她讲得比我好多了。:D

    2011年1月7日星期五

    明亮的星子

    明子,你知道吗?每次跟你打完电话真的都是好幸福的,充满了力量和希望。还有很多善良有趣的点子就像肥皂泡一样,不停的从脑子里咕噜咕噜的冒出来,那情形就好像水盆里的肥皂粉之于哗哗冲下来的自来水。有趣的点子或许已经很少见,但同时那又是诚恳于内心且善良于他人的,不真是太难得了吗?
    星野道夫说,人的一生,总是走在寻找光的旅途上。我喜欢叫你明子而不是其他,就是因为你总像是明亮的星子一样,在天边闪呀闪的。而我是夜里跑出来找食吃的小狸猫,有时候看不见你时有点忧伤,有时候你出现了,我就雀跃起来,捶着胸口唱一支狸猫之歌。:)
    而你画的那张画,宇宙中的星孩,不就是你吗?

    2011年1月6日星期四

    纯净的少女

    这张图是宫崎骏《天空之城》的手稿,来自于这个相册(很棒的相册)。
    《天空之城》似乎并不是给我印象特别深刻的宫崎骏的动画片,虽然名气很大。但我更喜欢《悬崖上的金鱼姬》啦、《魔女宅急便》啦、《龙猫》啦,经常拿出来重看。但我好像一次都没有重看过《天空之城》。
    可是,当我看到这张图的时候啊,我就想,“啊,这样纯净的充满灵力的少女,教人如何不喜爱呢!”我就觉得我之前看《天空之城》时,思维和心境肯定都还没有准备好,所以没能很好的理解里面所讲的事情。

    我要去重看这个动画片。

    三毛与《回声》

    最近好像因为到了三毛的忌日,总能在网上看到有人在分享她的相片来纪念她。今天我就挑了三毛作词,齐豫和潘越云演唱的这张三毛的声音自传《回声》来听。
    这张专辑里我不知为什么,最喜欢的却是青涩的《七点钟》。

    《孀》虽然深情厚义(“总有人来,来问我的婚期。我说,织完了,这又要开的一朵,又一朵 又一朵,一朵又一朵一朵又一朵……才是时候 ”最末一段,暗用了奥德赛的妻子以借口织嫁衣来躲避众多求婚者,等待丈夫回来的典故。)

    《今世》虽然呕心泣血(“日已尽,潮水已去,皓月当空的夜晚,交出了,再不能看我,再不能说话的你。同一条手帕,擦你的血湿我的泪,要这样跟你,血泪交融。就这样,跟你血泪交融。一如,万年前的初夜。”这样的情色,这样的不详。)

    但对于我来说,这样的歌词太艰苦了,让我的心几乎无法承受,不敢多听。但《七点钟》却是我能很好的听下去的。每次听齐豫唱“拿起钢笔,在你的掌心写下七个数字点一个头,然后,狂奔而去”还有“七点钟,你说七点钟。好好好,我一定早点到” 时,都会很想哭。可能是觉得这样纯叙事、却又充满了郑重、慌乱、认真、自卑与喜悦的歌词十分的三毛。虽然我最喜欢撒哈拉沙漠的风与沙之下的那个成熟善良、把敏感藏进心底的她,却也仍爱这样认真与青涩的她。
    接下来齐豫唱的是:“车厢里面对面坐着。你的眼底,一个惊慌少女的倒影。火车一直往前去啊,我不愿意下车。”我自以为已经很熟悉三毛的样子了:她小时候长得很圆,笑起来顽皮又纯朴,不太符合我对这句歌词里的少女时期的三毛的样子的想象。所以,即使是容易被情绪牵动的脸啊,也能像最厚最结实的包袱皮一样,包裹住许多心事与情绪,不与别人说。
    还是文字比较好直达内心。
    其实对于三毛,我最费力接近的,是她的声音。第一次听到她小女孩似的有点咬字不清,又有点大惊小怪的声音时,我吓了一跳,厌嫌地把耳机拿开了。伤心地想三毛的声音怎么可以是这样。——可是三毛的声音又怎么不能是这样:即使走过万水千山,仍然保有纯真与稚嫩。
    今天再听《回声》中她的旁白,才发觉她是念的很好的。虽然气息不如齐豫潘越云那样完美,但是情感却如此动人。如果当初,我认识三毛不是通过她的书,而是通过她的一通录音,一切又该会如何?
    三毛对于我来说,总是有点美好的女人的初始点的感觉(我不是说三毛是完美女人的化身,和那个不太一样)。我喜欢一个女孩子,往往是从她身上看到了一部分三毛也有的特质出来:她可能是个能从日常的平凡之物中看出好处的人,也可能是个勇敢的遨游四海的人,她可能很灵性而敏感,也可能很灵巧很会持家,有情有义,善良热情,吃苦耐劳……如果我当初因为她嗲嗲的声音而拒绝了认识她,那么我现在所认为的美好的女人的样子又该是什么样的呢?
    又或许,这一切的相遇与发自内心的喜爱都是注定的。不管我有没有走过那些我认为必需的途径,该认识的人总会出现,该被我衷心喜爱的人总有天会笑着向我走来(不管是何种方式的“走”),然后住到我的心里。被我一次次的想起,打磨,然后发出光与热来。

    觉得这张封面照片上三毛的笑容实在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