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9月10日星期六

独自一人

鼓浪屿记事(2)

有天大雨之后,又饿又冷,进了之前一直冷漠相向的张三疯奶茶店。饥寒之中喝了一杯煮得很浓的、里面还加了麦片和葡萄干的的奶茶,觉得十分舒适暖和,便高高兴兴坐定了下来,不再说这里坏话了。

想起听夏曾经在这里的大镜子旁拍过自己,心里掠过一丝温柔,想着不同的空间、相同的时间,或者相同的空间、不同的时间,灵魂相见的事情,似乎充满了遗憾和错过,又似乎再圆满、完美不过了。

在鼓浪屿还得自己一个人待上五天,我心里暗暗叫苦。每天都只不过是一言不发地独自一人在岛上或厦门闲逛,没有胆量、也懒得去附近的城镇,自己走上三个小时就已经疲惫。数码相机里装满了沿途遇见的各式各样的植物,已经觉得没有意思了。我有点伤心没人给拍张自己,我不好意思自拍。

除了自己,还有很多是相机没有拍下来的。我可能是从那次起,意识到相机不及纸笔和脑子管用的。

那些我不曾拍下的画面有——

卖布家的小女孩见我走近,随即爱娇地将半个身子趴在她家的布卷上蹭蹭。

一只专心啃草的小奶猫,见我过来便警惕地盯住我看,也不吃草了。

坐在八市街角,戴着老式黑框眼镜给人做裁剪的老奶奶。

在我脚边徘徊,表情忧郁,进不去家门的小花狗。

夜市上,蹲在一边大口大口地吃剩菜的小杂种狗,旁边有只小花猫,很馋地看着。

大德记附近的一树桂花香,整棵树散发着濛濛的金光。

住处附近一个低矮陋室里传出的家庭教会压低声唱赞美诗的歌声。

离家庭教会不远处的freak show,可怕的矮子在门口招徕生意,freak show上面就是图书馆,无甚好书。

……

一直写下去可以写到看官们厌倦。

我就这样坐在音乐厅空阔的小广场上,写我的日记。下面是流水般熙攘的游客队伍和纪念品商店。小广场上阔阔地种着木棉和榕树,十分清洁。若我长居此地,我可能会跟朋友说:“我会在音乐厅的小广场等你。”好棒。

可惜住在这里的几天,并没在音乐厅碰上过什么好演出。都是音乐系女硕士的毕业独唱会,她们无一例外的矫揉造作,但捧场的人却能坐满整整一层。

我总是听了半场就走了。想起三毛在《万水千山走遍》里写到的那个落寞的墨西哥音乐会。台上热闹的演出,台下却只有三毛与米夏两个。这个故事,想起来就会觉得伤感。

旅途中,我一直想着三毛和阿宝给自己打气,她们是引诱我离开熟悉的家居生活的精灵,她们让我心生艳羡,我却永远无法做到像她们那么好,走那么远那么久,去过在我看来那么好的生活。

秘密商店

鼓浪屿记事(1)

去年在鼓浪屿的一条坡路的拐角上,遇见了家小小的古董杂货店,黄色的外墙,蓝的窗框,门口种着些可爱的小花。我总想写她,又觉得那里只是自己的想象意义上的美妙商店,实际上并无甚特别可说。

可那里面放满了细碎可爱的小东西,别针、手绢、小画片、放在极小瓶子里养着的铜钱草……我头一次进去时,时间尚早,里面没人,我东摸西摸了半晌,才有个长头发的少女梦游般地走出来,也并不看我,给好几个钟上了发条,然后默默地坐进角落里的柜台后面去了。整个店里遂充满了滴答滴答的钟摆声。极梦幻。我忍不住用语言轻轻击破那美妙的寂静,和那个小姑娘搭话,说你的店好美。她亦轻声回复我说这店是她姐姐的。

之后有天我又不自觉地找过去看,遇见了她姐姐本人。姐姐穿了件有菱形花纹的棕色毛背心,脖子上戴着把钥匙,卷发松松地盘了个髻子在极白皙的脖子后面。她拿起手边一个大的玻璃碗公,浅浅地抿水喝。她面颊也极白皙,头发很乌黑。我呆呆看了会儿,店里很多人,就出来了。

那里卖的手绢,会拿英文版的《飘》的书页来仔细给你包好,然后用纸绳系住,绳上还挂一个小铭牌,让人舍不得打开用的。

后来我在泉州路卖金包银的摊子上遇见了之前的那个帮忙的妹妹,可能是她妈妈的大婶在蒸锅前面给游客拿金包银,她在后面从一个旧的红皮包里静静地收钱找钱,依旧极安静可爱。

我那次一个人在鼓浪屿待了好久,又寂寞又无聊。晚上我就在旅店的客厅里坐着,边听当过此地警察的老板和南来北往的客人扯闲天,边蹭功夫茶喝。

后来来了个看着很聪明的小伙子,一副标准文艺青年的扮相。我们随便聊起岛上有什么去处,我才发现他居然第一天就摸去了我的那家藏在心里面的秘密商店,语气间,似乎那里也跟张三疯奶茶、赵小姐咖啡一样,是个标准文艺青年的理所应当一游、且众所周知的好去处。他给我看他拍的店内的照片,还炫耀了他很聪明地在那里用低价淘到的一大把老钥匙。我却什么都不知道,连一张照片也无。

我既高傲又有点伤心的走开了,不过并不后悔。

2011年9月8日星期四

白露

*
秋深了一点了。
鸟儿蹦跳翩飞地穿行过黝深的柏油路
要躲进对面的深草里。
那草叶下,或还存着夏日最后的一枚浆果吧。
*
“花好月圆”一词,原来真悲。已臻极境,以后就只是衰败了。
*
秋又深了一点了,
回家来吧,跟我关上这敞了一夏的窗
换上长的睡衣,
一起过温暖安全的生活吧。
*
秋天真是至醇至善的美物,不是吗?
我只不过下车来,多走了一站地的路程
只不过更慢地看了一些秀美的高树
便似乎被有灵的手指抚摸过额头了。
*
白露矣,
深草犹青,
秋虫继续吟唱。
夏天的黄蝴蝶换了白的秋服,
轻轻掠过。

2011年8月23日星期二

夏末·云

有一天的云很美,我真希望我能有诗才来将她留下,可是不行,只能用笨笨的散文了:
那是阴暗潮湿了数日后的一天。云在苍蓝的夏末天空上挥笔划下几道大幅、苍白的痕迹。远处的青色山峦,在闪亮的日光下现身,而在最靠近她线条柔和的山顶的天空上,有一连串小朵的调皮云彩,像是天使们也喜悦了,正光着小脚在干净的天之地板上奔跑,而留下来的痕迹。

初秋·儿童中心

白白的、小蘑菇一样的小女孩(对啦,有点像蝌蚪小姐),梳着童花头,在我前面摇摇晃晃地下了天桥。她穿着一双白色的小凉鞋,手里抓着一枚野果,她的爷爷在前面等着她。
暮色降下来,他们走在破败的儿童中心的外墙下面,此地树木葳蕤,藤蔓爬满了潮湿的灰色墙壁。儿童中心的红铁皮尖顶在澄澈下来的天空之下显得谦卑了。
最后一辆满载着疲惫的孩子和大人的大巴车开出去。那些黄蓝相间的铁滑梯、红色的小火车、白的黄的旋转木马,是否也和树木、石砖地一起,安睡在这暮色之中了?

女孩是怎样变老的



“过来,玛丽亚,过来。对着镜子看看你自己。你很美,你现在可能比以前更美,但是你也变了很多。我想让你看看你是怎样改变的。

“现在你的眼神不再敏锐,计较一些琐事。你过去可是一往无前,毫不隐瞒遮掩。现在你的嘴角已经显出不满和欲望,过去可是很温和的。你的肤色现在已经苍白了,你开始用化妆品。你漂亮的、宽宽的前额,现在每道眉毛上面都有了四道皱纹。不,这种灯光下你看不见,但是在白天你可以看见。你知道你为什么长出这些皱纹吗?冷漠,玛丽亚。还有这条从耳朵到下巴的完美线条也不再那么明显了……你懒散的生活改变着这些线条。还有这儿,在你的鼻翼边。你为什么经常冷笑呢。你看见了吗?你冷笑得太多了,看见了吗,玛丽亚?看你眼睛下面,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条纹,是因为你的倦怠而出现的。”

——呼喊与细雨

转贴《秋天的果实》

太喜欢明子新更新的这篇日志了,像是贴着我的耳朵的轻轻喊话,嘱咐我要做个更好的人。明子真的是天使,总是在我最需要被喊话的时候喊过来,让我不至于再一路歪着走下去。
转贴过来:

秋天的果實

北美的夏日。我在公車上看到外面的風景。

進入下半年,我的工作有了實質性的進展。我不再是那個成天愁眉苦臉,不知所措的工作狂了。我的工作帶給我的,是無法形容的創意和美好。我也希望我所有的朋友 能夠在你們的工作裡獲得更大的自由和美好的享受。同時也提醒大家,一切的工作都不可能是獨自可以完成的,除了個人創作:)因此不要再把不行的責任都歸給你 的上司和老闆。其實,你和每個人,是真正決定這個公司的最最關鍵的人物。把你的正面念頭多點給你的上司和你的公司吧。千萬不要有負面的念頭,任何的負面的 消極都盡量的不要有:)

我從未像現在那樣,如此貼近內心的生活著。完全的按自己內心的意志生活。這是一個你可以完全按內心來表達,別人也能理解和尊重你的城市。我在這裡常常體會到 那個完全的放鬆和完全的自然。做一切事情都不是為了任何外在的原因做,全都是可以為了自己的意願來做。誠實單純的西方人,看起來笨笨的,憨厚的西方人,上天卻看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