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8月9日星期二

上海片段

镜子之心
夏日夜晚的夹竹桃,洁白的夹竹桃。静静的眠在你的镜子之心。无限的增殖,无限的洁白,且静静的,没有一丝香。 

梧桐甬道
忘不了的夜晚啊,马路中央,梧桐树的枯叶轻轻落到头顶,整个梧桐枝桠组成的甬道似乎完全属于我们和那个寂静闷热的夜晚,似乎可以一直伸平双手转圈子下去,可以一直抚摸着建筑和树的纹路走下去,可是那路却那么短,一下子就到头了。 

夜间咖啡馆
栗色木墙裙静默不语,大理石桌面沁着泉水般的凉意。打烊时分,除了我们,只剩灯光外的玻璃花房里,一对难舍难分的情侣。一个带着鸭舌帽的黑人的侧影,忧伤如一首爵士乐。胖胖的外国老板娘,在料理一天中最后一点生意。为什么那粉红带花的墙纸,看起来也这样昏黄疲惫呢?
咖啡馆,他自己静默不语,内里充满了陌生人,他们或是孤身一人,或结伴成群如我们,匆匆来了,匆匆喝下饮料,匆匆谈话,然后匆匆各奔东西。 

尖尖屋顶的小白房子
今天下午还是在树荫下的阿婆处买了一小束茉莉花。正如蔡琴唱的啊:“洁白的茉莉花。——那香气,我永远不会忘记。”
在乐乐图书楼后的厕所里接到了水,将花插在矿泉水瓶子里,拿着走了好几条街,碰巧就到了丰子恺故居的门口。就将这束小白花送给丰子恺爷爷吧。那么少的随性礼物,故居的管理员——也是他的后人——却也这么高兴,弄得我也高兴起来。他的日月楼真是个绝妙的地方,小小的地方,方方的窗子,又看月亮,又看太阳。
在闷热的三楼看被放大的丰家的老照片,还有丰一吟写的文革时期,丰子恺在那三楼的小屋里胆战心惊地躲红卫兵,但却中还是被拉出去批斗的故事。汗水静静地流下来,绝没有一丝风。通向三楼的楼梯好陡。
走到院子里看那区美丽的西班牙式尖顶小白房子,赞叹再三,可是,无论多美,这样的美屋放在中国,却仍让人看到心酸和艰难。
若是放在天空晴朗的南欧,我会想象健康朴素的主妇,从那铸铁栏杆处挎着篮子走入吧,篮子里装着面包和鲜花,后面跟着纯白无忧的孩子,丈夫在果树旁的梯子上转过头微笑。可是这样的房子放在中国啊,我只能想到丰子恺在院子里被批斗的样子,几户人家分摊这一户闷热小楼的样子,本应飘出白窗帘的厨房却逼仄阴暗的样子。美丽的房子,隐秘而艰难的历史,沉重的心。 

褪色的茉莉花
在张爱玲常德路旧居公寓下的咖啡馆里做摘抄,昨天夹在老书里的、从送给丰子恺故居的那束茉莉花里掉落下来的几个花蕾被我无意间翻到了。洁白的花朵开始发黄,茉莉特有的迷人香气也带上了锈味。
张爱玲旧居楼下长满了好看的小雏菊,栽种在尖尖的蓝色木栏杆后。公寓美丽的弧形阳台从下向上看去,也错落点缀着绿色植物。
“谢绝参观”的牌子让最初来这里的愿望变得无望了:没法去亲眼看一下少女张爱玲怀疑自己、放逐胆怯的那个,赤白炙热如爱琴海房屋外墙,却冷漠刻板如中国历史的天台。
可是这个关于她个人的主题咖啡馆,这样甜蜜而认真的地方,会让张爱玲说什么呢?又有多少新的少女炎樱和张爱玲会过来坐下呢?我旁边桌的那位独自看书的、眼皮有些肿的深蓝衫子少女,难道不是很像张爱玲吗?她的生活是怎样的?——写不出如张爱玲一样风靡的好文章又如何呢?那愉悦的、安静的、精神性的少女之心,应是一致的吧。

摄影×gaw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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